嬤嬤走後,她跪在思過堂的蒲團上。
裊裊的青煙繚繞,懸在高處的漫天佛像憐憫垂眸,她低頭看著掌心可怖的淤痕,才發覺竹板上竟淬了鹽水。
矮几上擺著鎏金瑞獸香爐,不知熏的什麼香,直教人頭髮昏。
宋婉肅了肅,恭謹地磕了個頭。
驀的,她伸出蔥白的手,面無表情地掐滅了那還未燃盡的香。
待宋婉回到酌香館後,婢女為她簡單包紮了下。
手又疼又腫,精神太過集中,此刻渙散了,頭腦發昏,宋婉躺在榻上,直愣愣看著帳子頂,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睡夢中的天壓的很低,像是伸手就能夠到。
她一個勁兒的奔跑,忽然下起暴雨來,雨珠子砸在地上噼啪作響,又急又密,繁複厚重的裙擺濕了水後黏在腿上,難受的很。
她怎麼跑也跑不快,昏暗的天壓的越來越低。
畫面一轉,她又置身於馬車中,忽而捲起一陣雨霧,馬車四分五裂。
而蒙著面的黑衣青年的手,已扣住了她的咽喉。
他的手很修長,微微勾起的手指輪廓流暢鋒利,緊緊扣在她跳動的脈搏處,混著冰涼的雨水,指腹帶來粗糲又陰濕的摩擦感。
宋婉忍不住一顫。
她如此柔弱,他都不需要用劍,就可以取她性命。
可他遲疑了。
就是這一絲猶疑和鬆動,落入了宋婉的眼眸。
她忽然用力抱住了他的手臂。他似乎對她的觸碰很意外,渾身都繃緊了,連帶著掐著她的手都更用力了。
強烈的窒息感攫住了她的心,但她在快斷氣之前,用力將他向後一推,連帶著自身壓在了他身上。
下一刻,一支冷箭射在了馬車的殘骸上。
那是他們剛才在的地方。
接下來便是一陣打鬥聲和哀嚎聲,雨水迅速將血跡沖刷,到最後,只剩那青年立於孑孑天地間。
還有沒死透的人在瀕死之際暴起,卻也被那青年果斷地扭斷了脖頸,骨渣和血肉混在一起,血腥氣的令人作嘔。
宋婉和嚇傻了的婢女躲在一旁,她的眼眸中並無多少懼色,而是完全被眼前光怪陸離的殺戮所震撼。
力量分為許多種。
廟堂之上單薄文臣揮斥方裘時可於隻言片語間斬殺眾人,是權力。
而像眼前這令人炫目的絕對壓制,是最原始的力量,武力。
實在是……讓人羨慕。
她痴痴看著,並不懼怕血肉模糊的景象。
直到那個青年向她們走來。
雨水浸濕了烏髮,流淌的雨水沖刷,一張白生生的臉露了出來,臉上的水漬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清麗非常,我見猶憐。
她惶恐不安地揚起臉,儘量顯露出柔弱可憐的模樣,輕聲對那青年道:「別殺我。」
青年自上而下俯視她,目光肆意,血水順著他的劍槽被雨水沖刷在地上,與泥土混在一起,匯合成令人作嘔的腥氣。
這充滿侵略性的目光實在是令宋婉不適,她低垂臻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握著劍的手青筋忽然暴起,而後緊緊閉上了眼睛。
半晌,沒有想像中的疼痛。
等她再睜開眼時,眼前的人已經不見了,只有一片茫茫的雨幕,天是那樣暗。
睡夢中的宋婉,悚然睜開了眼。
第7章 宋婉想張口說話,卻喉間發梗,似乎還留有夢中的寒氣。她想起來了,……
宋婉想張口說話,卻喉間發梗,似乎還留有夢中的寒氣。
她想起來了,那是她與珩舟初遇的場景。
他不但沒殺她,還去而復返,幫她埋了人。
那麼,她為了保全他,而答應替姐姐嫁入王府沖喜,也算還他了吧。
想到這,她原本直愣愣望著帳子頂的目光偏移,移到自己手上。
紅腫的幾乎看不見指縫,火辣辣的疼。
忽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她驚恐地坐起身來仔細傾聽,那聲音是在院子裡。
她不習慣讓人守夜,所以來了王府之後,便吩咐婢女到時辰了便可回自己房中歇息。
所以這個時辰,院子中不應該是有人的。
像是有人在拖著重物行進。
還是個活物,在掙扎,聽起來是被堵住了嘴,只得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宋婉在雕花大床中裹緊了錦被,一雙眼睛在暗夜中睜得很大,不敢出聲。=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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