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宋婉也聽說了些,今上無子嗣,世子之亂後又只剩沈湛一個皇家血脈,雖然至今今上都未有所表示,可對於榮親王來說,把這唯一的兒子保護好,是重中之重的事。
也不知那時沈湛是如何從風雲詭譎的帝都全身而退的,世子之亂時,沈湛才十六歲。
「這一路上,不會有什麼差池吧?」宋婉執筆的手停了下來,有些擔憂地望向婢女,「世子身體不好,可別……」
可別沒病死,遭遇意外死了。
「姑娘莫怕,雲京到雲州也就三四日,我們世子幾乎年年都去那邊過冬呢。咱們從王府出去都是喬裝打扮的,況且如今世道海晏河清,這一路上都走官道,又有護衛跟著,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婢女道。
宋婉這才放下心,又問:「世子也需要喬裝打扮嗎?」
「沿途的官府若知道世子來了反倒麻煩,所以世子一路上不露面的,並不需要布衣喬裝。」婢女道。
宋婉點點頭,又垂頭將筆下記錄之事繼續完善。
*
夜雨微闌,馬車行駛在官道上。
猶是已經很小心,卻還是不免顛簸,車輪軋過一塊石頭時,宋婉被顛醒了。
頭卻沒有意料之中地磕在窗沿上,而是跌進一個微涼的掌心裡。
她迷迷糊糊看了眼馬車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脖頸僵硬得很……
馬車窗外煙雨濛濛,還未到江南,就已沾染了江南的落雨銀竹。
一旁的沈湛微闔著眼,蒼白的面容沒有任何表情,如同冷而通透的玉石,有種奇異的禁慾之感。
若不是他的胸膛還有起伏,宋婉都覺得他就是一尊俊美莊嚴的石像。
她抬手摸摸自己的額頭,方才感覺有人護著她的頭沒被磕到,難道是幻覺?
江南十三州,屬雲州最富庶,不僅是因為其氣候溫潤宜人,還因為雲州多商賈,有商賈的地方自然錢莊林立。大把大把的銀票自雲州的各個錢莊流向大昭各地。
宋婉雖是江南人士,卻從未去過除青州外任何地方,若不是嫡母要維護自己賢淑的形象,只怕宋婉連出宋府去勛貴宴席上見世面的機會都沒有。
而如今,自己正坐在世子的馬車裡,要去雲州最知名的宅子惜春園。
世子看起來刻薄難伺候,其實是個好哄的。
日子這麼過下去,好像也不錯。
宋婉這麼想著,又心滿意足地將頭一歪,靠在了馬車壁上。
而一旁的沈湛冷眼看著她刻意與自己拉開距離,還把頭又靠在馬車壁上,心緒甚是煩亂。
剛才的顛簸,還沒撞疼她?
「你想讓我離你近一些嗎?」宋婉忽然看向他問道。
沈湛神色未變,只淡淡道:「你不想過來可以不過來。」
宋婉點點頭,不以為意道:「哦,我以為你想讓我靠近些呢,入夜了,有些冷。」
沈湛喉結微滾,胸膛也急促起伏了一下。
宋婉的唇角都要壓不住了,別過臉去,拿了件獸皮扔給他,「世子,您自己蓋著,別著涼了。」
這一行為卻像是觸發了什麼,沈湛再也無法忍受,一把將她拉了過來,欺身逼近。
她故作不解地抬眸看他,「世子?」
沈湛神色冰冷,與她相接的皮膚卻仿佛止不住地輕顫,原本冷白的脖頸都紅了,然而,他卻似乎在警告她,不要再挑戰她的底線,否則他會……
會什麼?
他也不知道。
忽然,宋婉握住了他的手,還將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搓熱。
「世子的手真冷。」她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著他,然後對著他的手哈了口氣,「給你暖暖。」
他怔然看著她,而後迅速側過頭,冷冷道:「不必。」
然而他卻沒抽出自己的手。
宋婉湊過去看著他抿唇一笑*,「為什麼不必?我伺候世子,是天經地義的呀。」
沈湛閉了閉眼,喉結重重的滾動了一下,而後扣住她的下巴將她離得過分近的臉轉了過去。
「世子醒了?」馬車外的成川聽到動靜,掀起厚重的車簾一角,「前面就快到廣陵驛館……」
成川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世子的面色極冷,眼含警告地看著他。
成川畏懼地放下了車簾。
車內的氣氛沒打破,宋婉也不再逗弄他,便道:「前面就是廣陵了呀,過了廣陵便是金匱,之後就是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