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如一劑猛藥扎在薛老太太的心口,她已許多年沒這般動過怒,只見她重重地拍桌而起,指著薛賾禮問道:「小門小戶的出身,談什麼怯弱良善。我金陵史家是百年煊赫大族,族中嫡女自小識文斷字、受聖賢教育,難道就能做出這等陰險狠辣之事嗎?」
屋內的氛圍變得劍拔弩張。
嬤嬤們想開口打圓場,未開口之際,聽見冬兒在外頭廊道上喚道:「蘇姑娘來了。」
月華閣離薛老太太的院落有一刻多鐘的路程,可蘇莞絲卻足足花了小半個時辰才趕來此處。
冬兒慘白著一張臉,路過雲枝時小聲說道:「千萬要小心。」
雲枝不明所以,先跟著蘇莞絲走進正屋。
一進屋,蘇莞絲瞧見薛老太太震怒,史依蘭跪地,薛賾禮惱火的模樣,便知曉絕嗣藥一事已東窗事發。
整個屋內伺候的丫鬟婆子們都是一副大氣也不敢出的害怕模樣,仿佛是山雨欲來,人人自危。
她卻緩緩走到屋子中央,跪倒在地向薛老太太行禮:「絲兒拜見老祖宗。」
替罪羊姍姍來遲,薛老太太心裡已想好了該如何為史依蘭脫身,當下便收起怒意,笑道:「起來吧。」
史依蘭跪著,她卻起了身,怎麼瞧都是於理不合。
「蘭姐兒,你也起來吧。我知曉今日這事讓你受了委屈。你放心,有老祖宗在,不會讓人冤枉了你。」
這話一出,史依蘭與蘇莞絲便一齊起了身。
薛老太太才將兩人叫起,史依蘭便迫不及待地開口道:「昨日本該是你去葫蘆巷陪伴蘇妙嫣,你卻使手段將我哄騙了去,還如此狠毒地給妙嫣下了絕嗣藥,你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第30章 鐵證如山,史依蘭辯無可辯。
史依蘭這一廂剛質問完,薛老太太就接過了話頭,疾言厲色地說:
「從前我與老國公爺見你家世可憐,看在親戚情分上將你收留在了府內,這些年你的吃住一應都走得公中的帳,府里上下也沒人敢委屈你半分,沒想到你不僅不知足感恩,反而還起了陰毒心思去給人下絕嗣藥,這便罷了,蘭姐兒一向待你和善,你怎得還要栽贓陷害於她?」
這一番話顛倒黑白,保全著史依蘭,將所有的髒水都潑到了蘇莞絲身上去。
蘇莞絲早料到了薛老太太會偏幫史依蘭,也明白自己在府中無人可倚靠。
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老太太明鑑,莞絲心裡十分感激您與太太的大恩大德,只盼著今生和來世能做牛做馬回報你們的恩情。」
說著,蘇莞絲便又跪倒在地:「可是老太太說的什麼絕嗣藥,莞絲聽不明白。」
「你不必再裝模作樣了。」薛老太太冷笑道:「蘇妙嫣被人下了絕嗣藥,昨日去過葫蘆巷的人只有你和蘭姐兒,蘭姐兒性子良善,斷不會做出這等陰狠之事,想來想去兇手也能是你了。」
一旁的薛賾禮緊盯著蘇莞絲,仿佛是在等待著她的解釋。
他想知道,昨日蘇莞絲到底有沒有去過葫蘆巷。
不可否認的是,他對蘇莞絲的信任稱不上有多麼堅固,反而還會輕易地瓦解。
「回老太太的話,昨日莞絲並沒有去過葫蘆巷。」
蘇莞絲極力為自己辯解著,她清瘦的身軀微微發著顫,瑟縮的模樣好不可憐。
薛老太太早料到了蘇莞絲會不承認,方才趁著薛賾禮沒往她這兒看來時,她已給了身邊的嬤嬤們幾個眼神暗示。
其中有個姓康的嬤嬤走了一步上前,道:「老祖宗、世子爺,奴婢有事要稟告。」
「你說。」薛老太太道。
康嬤嬤一板一眼道:「昨日門房上的花娘瞧見了蘇表姑娘的馬車,她說那馬車是朝著葫蘆巷的方向駛去的。」
這樣一來,蘇莞絲方才的話就成了不攻自破的謊言。
薛老太太動作極快,立時讓人將門房上的花娘請了過來。
去請花娘的人自然也是她的心腹,這麼長的一段路,那人早已教好了花娘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一進屋,花娘便跪地道:「回老太太、世子爺的話,昨日奴婢的確是瞧見了表姑娘的馬車往葫蘆巷的方向走去了。」
此時,薛賾禮心裡仍存著一分希冀,他問花娘:「你可看清楚了,是府里哪位表姑娘的馬車?」
花娘指了指蘇莞絲:「自是蘇表姑娘的馬車。」
人證明晃晃地擺在薛賾禮眼前,便是他再不想相信,也必須開始懷疑蘇莞絲。
薛老太太則是急切地要為蘇莞絲定罪,只道:「人證皆在,絲姐兒,你可有什麼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