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在女史的攙扶下,登一輛翠羽香檀的安車,檐角琉璃奪人眼目,金玉鈴鐺、孔雀翎羽紛紛四垂。響鈴清越聲
里,駟馬鳴嘶,啟程而去。
祝蘭坐在御賜的安車裡,輕緩的聲兒道:「去元相家中。」
御者難得猶疑了一下:「是那將要致仕的元相?」
「怎麼,你也聞聽了?」祝蘭笑了一聲。
安車便緩而穩地行駛起來,沿御道走過內城門。御者道:「誰不曉得呢?他家三郎前些時日吃醉酒縱馬撞傷了行人,苦主告去府尹,很是鬧了一陣子呢。」
「此案已交大理寺了。」祝蘭道。
御者嚇了一跳,「不過撞傷了人,又是元家的郎君,也這般陣仗?大理寺那幫人可不是吃素的。」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一紈絝子。」她不以為意,不再糾扯這話題,玩笑道,「因此你得勒穩了韁繩,若也撞了人,便自去大理寺告首吧。」
非止御者,連隨車而行的女史們俱都掩唇而笑。
安車輕輕鬆鬆,一路御道而行,半個時辰,便到了元家的烏頭門。
門前依舊氣象嚴整,四個門人立定守著,衣著光鮮嶄新,驅趕駐足布衣,勒索投帖家人,並笑臉迎那貴客。
安車車駕一至,四面孔雀翎流光溢彩,晃花了人眼。門前人忙恭迎上來,噤若寒蟬,聽候吩咐。
女史上前,告明身份,無需二話,兩個門人便慌不迭地入內告稟,另兩個牽馬墜蹬,恭請貴人下車。
祝蘭踩在鋪了錦繡的杌凳上,由女史攙扶著,端然下了車。此時過了烏頭門,元家紫檀舊匾下中門大開,紅氈鋪道,不多會,家中男子、女眷俱來相迎。元相因去了宮邸官署,並不在家,主母劉氏便親持迎迓,又告急切失禮之罪。
祝蘭倒安之若素,並不怎麼擺官家眼前紅人的架子,望向郎君之中的第四子,道:「我此次前來,是為尋你家四郎,可否借一步說話?」
四郎元羲,向來與後宮無甚聯繫。劉氏疑惑且有幾分不安,仍擺上了笑臉,諾諾應下,當即喚元羲作陪。
外人退去,元羲引祝蘭入了自己的院子。祝蘭一面走著,一雙清明妙目不動聲色觀量四面,見院落里奴僕女使,皆屏息肅然,垂頭而立,很有大家的規矩。
廊下小僮入正廳奉茶,依著貴客的吩咐,便將門敞了,靜悄悄依舊侍立屋外廊下。還未聽得裡頭動靜,卻見自外匆匆進來一人。溽夏晨日升起,他腦門上便熱出了細細的汗珠,一面掏出帕子囫圇地擦,轉過院門,先一眼見外頭兩三個端莊曼妙的女史,愣了一愣,眼尖地認出腰牌,便趨步而來,極靈巧地向那幾位行了個禮。
「小子是四郎家人,見過女史姐姐。」他一笑起來,和善又伶俐。
裡頭傳來元羲的聲音,「進來。」
元平跨進門檻,依樣與主客作了禮,沖元羲點頭,意有所指,「來了,才入城。」
元羲目光一凝,雋秀的面上綻開一縷笑,極是丰神俊朗,竟湛湛然使人無法逼視,那喜色卻只一閃而過。他望向對座的祝蘭。
祝蘭雖無笑,一雙眼目中噙的卻是柔和。她常行走後宮,清淡眉目之下,總有一份孤傲,甚少露這樣神色。
「是誰來了?」她問。
這是元羲的私事,憑她問來,總有些突兀。
元羲稍一怔,撫平那一點笑意,語焉不詳地答道:「是臣的……一位朋友,近日來到洛京,本待要去見一見。」
她見他神情里添了一分迫切,便不追問,單刀直入,「我來,是向你討要個人。」
「何人?」元羲不解。
「范碧雲。」祝蘭微微一笑,任憑他詫異猶疑的目光掃量,「她未必會同你講明我們的關係;甚或……她以為我早已死了。但無妨,我聽聞她在你處,你可肯割愛?」
元羲遲疑片刻,「她不是賣在我家的奴僕。去留與否,我喚她來,當面與你分說吧。」
說著,吩咐元平將人喚來。
院中並沒有范碧雲的身影。她被指使去花匠處尋一盆蕙花,花匠今晨起卻又不在,她瞎踅摸了二三回,尋回一株開得碩大芬芳的,回來卻被恥笑為不識花,只因拿的是一莖一華的蘭,並非一莖九華的蕙。
這時節元平將人找著,急匆匆帶入院。范碧雲心裡忐忑,問:「那前來的女官娘子姓甚名誰?當真喚出我名姓?」
元平領著她,道:「我兩隻耳朵聽得真真的,哪裡會有錯?你也曾長大在洛京,此地難道沒有三兩個顯達了的親戚?或是她記得你,要帶你去那帝王鄉,到那時你可別忘了我家提攜你的好……」
他越說越有些酸溜溜的,心下又悵惘了一回。哪想到風水輪流轉,如今他家眼見著勢衰力竭,就要樹倒猢猻散;這小小的丫頭竟能得貴人惦記,一腳蹬他們在足下,直入青雲?
范碧雲卻不語。
只有她自己清楚,哪來什麼顯貴的親戚?若有,她還至於被她娘賣了做生計?=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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