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話一定要疊甲疊滿嗎?我又不會槓你。」
盧楹哈哈一笑:「我們酒店服務行業是這樣的,話說不對就要遭投訴。」
「你說得有道理。」
「……果然是被成熟姐姐調教過的,講話都曉得能屈能伸了。」盧楹揶揄。
「我下不了決心。」郁野坦誠道。
即便他心裡清楚,他現在雖然還在跟程桑榆保持往來,似乎也在維持之前的相處模式,但實質已經和分手沒有兩樣了。
「那就拖唄,拖著拖著就有結果了。」
郁野看她。
「看我做什麼,就是這樣啊。你現在就像是那種,電影結束了,還覺得意猶未盡,聽完片尾曲也不想離開的觀眾。到時候保潔阿姨開始趕人,你不走也得走。」
「如果這就是最後一次排片?」
「你知道《鐵達尼號》重映過多少次嗎?」
郁野神情晦澀,「她再找別人怎麼辦。」
「搶。」
「……」
「又爭又搶才會贏家通吃,雖然我討厭你的性格,但是我還是說句公道話,你在雄競市場上還是很有競爭力的。」
「謝謝。並沒有受到多少安慰。」
盧楹笑了一聲,她自己從那個牛角尖里鑽出來之後,看任何問題都通透了許多,「我敢說,這個姐姐絕對是愛你的,而且是那種包含了責任心的真愛。你對比我就知道了,白天他是我上司,晚上同個屋檐下,睡了幾百次了,卻不是戀人,他不把話說死,一直吊著我,讓我始終覺得有希望……最後發現其實就是水中撈月。她話講得那麼清楚,不給你虛假的幻想,更不允許你放棄前程……她又不是你媽,犯得著對你諄諄教誨?你媽對你都沒這麼好。」
郁野目光垂落,片刻之後,「嗯」了一聲。
「你出國要幾年?」
「兩年。」
「那很快的。我渾渾噩噩的,兩年都不知不覺過去了,你要是忙起來,根本顧不上時間。不要囿於當下,郁野,雖然我講這個話有點自恃身份了。」
「不會。謝謝你。」
「真謝我那介紹帥氣的小鮮肉給我。」
「……」
書架整理完了,兩個人走到陽台去吹風休息。
郁野拉開易拉罐啤酒,喝了一口,將目光投向遠處。
大樓的頂端,城市正在落日。
他陡然想到了他頭像的那部日劇,《悠長假期》里,男主角的一句台詞。
「長長的假期就要結束了。
我已經25歲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
郁野去學校附近看房,順便約了孔新語和卓景陽吃飯。
他沒讓郁長河給他找房,打算自己隨便租一個能住的,反正明年就畢業了,也住不了多長久。
還是去吃麻辣香鍋。
好久沒一起吃了,氣氛也有些不復當初的意思。
卓景陽確定了保研本校,而孔新語也基本確定了能夠推免北京最頂尖的學府。
吃飯的時候,這兩個人基本不說話,郁野也很難把氣氛活躍起來。
吃完,孔新語說還得去院辦值班,先一步匆匆走了。
郁野跟卓景陽一道回宿舍。
「你們吵架了?」郁野問。
「沒。」卓景陽嘆聲氣,「……前兩天有個應該表白的時機,我沒表白。後面就這樣了。」
「你準備怎麼辦。」
「能怎麼辦。我家裡什麼情況,郁野你也知道,我還欠你一筆錢,零頭都還沒還完。我媽賣涼皮,一天就能掙個生活費,我妹妹還得吃藥,定期複診……我是家裡的頂樑柱,我壓根沒法離開南城。孔新語家裡,也就比我稍微好一點點,而且她確定了要去北京,可能多半還要讀博……沒未來的。」
卓景陽一聲長嘆。
郁野有種難以用語言表述得清的羞愧感。
他意識到其實相對於卓景陽,他人生的選擇,根本寬闊得不得了。只要他願意,就有人把他往上托舉。
可他卻老是覺得,自己像玻璃罐子裡的無頭蒼蠅。
相對於現實的銅牆鐵壁,他似乎有些,為賦新詞強說愁了。
/
程桑榆收到微信之後,加班結束直接開去了泊月公館。
進門,看見了數個瓦楞紙盒,怔了一下。
阿加莎蹭著她的腿,她往裡走,聽見腳步聲從書房傳來。
郁野出現在書房門口,手裡拿著一疊書,「下班了。」
「嗯。」程桑榆指了指滿地的箱子,「這是……」
「我爸破產了,房子要法拍了。」
程桑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