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康賠了笑道:「不是你說要為蘭修找個人家的嗎?」
「砰」的一聲,檀木食案砸在地上,上面一件青瓷滴溜溜滾落下來,在地板上撞得粉碎。
劉義康閉了下眼,才怯生生抬頭看妻子:怒目圓睜倒不算可怖,可怖的是兩眼齊齊地流下兩行淚,襯得那白淨的美麗姿容楚楚然令人生憐。人人都知道劉義康懼內,卻不知他其實是因愛生懼,懼的是謝蘭儀不快樂。此時,小侍女戰戰兢兢蹲在地上收拾乾淨碎瓷,退著步緊躲了下去。劉義康走近謝蘭儀,帶著些討好地說:「其實嫁給魏國君主,不是強過嫁個寒門士子?」
謝蘭儀一把甩開劉義康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冷笑道:「我倒不明白,是送到敵國做奴婢,還是魏主拓跋燾明媒正娶我妹妹做皇后?」
「皇后麼……是不大可能的……」
「不做皇后就不算正嫁!那不就是做奴婢媵妾?!」
劉義康不知道怎麼和女人解釋這些胡攪蠻纏的問題,伸出手想撫一撫謝蘭儀的肩膀,又怕再次被甩開,只好偷偷順了順謝蘭儀黑漆似的的長髮,辯白道:「袁皇后下的嚴旨,別說我知道了也沒法子,連陛下知道了不願意,他都沒有辦法呢!」又撫慰說:「也許沒那麼壞,蘭修妹妹那麼美,又那麼聰明,嫁入魏主的宮殿,豈不是強過在掖庭受罪?」
謝蘭儀抹著淚道:「這裡好賴是故國故土,她一個人到那麼遠的平城,將來生死哀榮,我這裡都不得而知。我們姐妹一場,我在這裡享福,妹妹卻在異國受罪,你叫我這心裡如何受得了?!」
劉義康見謝蘭儀的情緒不那麼激動了,忙跪坐在她身邊說:「你甭擔心。現在兩國交好,我們這裡自然要派人去北魏探看,一有消息,我立即告訴你好不好?」
「今日兩國是交好,但陛下懷著怎樣的心思你還不知道麼?左不過暫時穩著魏國,將來總是想要收復故土的。那麼,如果有一天兩國交惡了,我們家蘭修不就成了敵國的質子?她還有好日子過麼?你說,袁皇后這不是生生要弄死我們家蘭修麼?與其這樣,她不如在宮掖給我妹子一個痛快呢!」謝蘭儀說著,又掩涕痛哭起來。
劉義康急得團團轉,不知怎麼才能撫慰妻子。正糾結著,門外王府長史來報,說宮中有賜。
作者有話要說:
☆、民卒流亡
劉義康趕緊換上公服,出門候旨。好一會兒才回來,神色怔忡。謝蘭儀不知何事,見丈夫這副樣子,也不由有些緊張,問道:「怎麼了?」
劉義康回過神道:「本來過了元旦,明年我就要到彭城就藩。宮中說陛下身體不適,命我仍然在京佐理朝廷事務,加賜了中書令的職銜,又賜了馬匹、刀劍和綾帛,還有……」他怯怯地望了謝蘭儀一眼,沒有說得下去。
還有是從宮中賜出的四個千嬌百媚的女子,雖不是王謝世家的娘子,但也是新近獲寵的寒門士子家的女兒。皇后早就安排為劉義隆選妃,然而劉義隆匆匆瞥了瞥皇后精挑細選的女郎們,便皺著眉頭說了一堆嫌棄的理由,未曾肯留一名女子,因而皇后選中的幾個只能分到諸王府,給劉義隆的兄弟們做侍妾。雖然是妾,但因是皇帝皇后賜下,地位非同一般王府自己納的媵妾們,進門就封美人,相當於僅次於正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