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臉緊張地坐在板凳上,聽慣常為祖父施針的陳郎中道:
「適才診脈,姚博士脈象較之前有力,氣色亦見紅潤。依我看,他此番鬧騰,並非是病情惡化所致,反倒是這段日子吃藥針灸見了效。他痰瘀痹阻的腦絡漸通,人在慢慢清醒,能記的事兒便多了。不過淤塞未盡,他腦中新舊記憶交雜,故有錯亂之態。此乃大好轉機,小娘子當寬心。」
姚如意長舒一口氣。
的確,最近她也覺著姚爺爺清醒時多了些。偶爾姚爺爺看她的目光、與她說話的神態,就像個正常人,原來並非她的錯覺。
「這段時日你將你阿爺照料得不錯,很是費心了!這很好,回頭還是堅持過來醫治。」陳郎中提筆蘸墨,重新添改了方子,「原先只吃些活血化瘀、補虛瀉實的藥,如今我再添些石菖蒲、遠志開竅醒神,佐以黃芪、當歸補益氣血。你過些日子來,再觀療效。」
姚如意謝過郎中,在醫館等姚爺爺睡醒,才一道回去。
到了夾巷,她才驚覺她忘了關鋪子窗戶!她好多東西還擺在那兒呢!
這下遭了!
她急著往前趕了幾步,但看清後,又步子慢了下來。俞嬸子、程娘子她們坐在窗下的桌椅上說話,小菘、茉莉和小石頭幾個也蹲在她家門前吹糖紙玩呢——誰能把糖紙一口氣全吹翻過來,誰便贏了。
嬸娘嫂子們見她和姚爺爺一起回來,都撫著胸口鬆了口氣,說聽老項頭講姚博士丟了,本想幫著出去找,又有人回來報信說找著了,這才沒去添亂。
俞嬸子還玩笑道:「我幫你賣了好些東西,回頭得給我結工錢啊。」
一聽這話,尤嫂子立刻拆台,湊過去跟姚如意告狀:「如意,你可千萬別叫你俞嬸騙了!她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你不在時,來了個事多磨蹭的酸丁,買根筆從是哪兒的竹子、什麼毛的、軟硬如何、出鋒多少,問得有兩刻鐘,你俞嬸惱了奪回筆說不賣他,生生將人氣走了。」
「是那窮措大忒磨嘰!買根二十文的筆還要開鋒試寫,若試完不買,這筆還賣給誰啊?」俞嬸子白她一眼,扭頭把錢遞給姚如意,「就賣了幾個雞子兒、三塊墨,喏,錢都在這兒呢!」
姚如意挽著姚爺爺胳膊,真切道:「這些時日多蒙嬸娘嫂嫂們照拂,我也多虧有嬸娘嫂嫂們開解才有今日,明兒正好冬至,我請大伙兒來家里吃飯吧?」
「吃啥呀?」程娘子跟著打趣她,「不割羊腿我可不來。」
姚如意想了想,有了主意,笑道:「您只管來就是,天機不可泄露!」
「還賣關子呢!」
與眾人約好,大伙兒又問姚博士的病情,知曉了內情才放下心散了。她便攙著姚爺爺回了屋。說也奇怪,從醫館出來,姚爺爺好似再不提豐水縣的事兒了。或許是因為他剛睡醒,又被陳郎中哄著喝了碗苦得要命的藥,喝完他苦得人都迷糊了,一聽要回家就乖乖跟她回家。
回去路上,狗咪一家本也跟著她們,但臨到院門,狗媽媽又領著崽子們住了腳,姚如意發現了,回頭招手:「來呀,大黃,進來呀!」
「嘬嘬嘬。」
這聲一出,大黃沒動,幾個小狗和小貓早撒歡兒地跑進姚家院子。姚家院子比林家的小跨院要寬敞,毛團們滿院追逐,喵嗚汪汪鬧作一團。
姚如意得意洋洋一挑眉,這下可是挾狗咪崽以令狗媽。
門前的黃毛疤面大狗,翻起眼皮瞅了瞅她,終是無奈蹭進了院門。
花費了一個來月,可算把這窩狗咪拐進家門了!
姚如意忍著心中的喜悅,抬頭看了眼天色,便讓姚爺爺坐在院子裡跟狗玩會兒,她自個兒轉進灶房整治新的澱粉腸漿子——晨間備的肉糜漿子早賣光了。
將地窖里的雞肉取出來剁作糜,拌上豬油丁、青鹽、醬料,抓得黏糊糊的。再調澱粉糊,兌上姜蔥汁、黃酒。肉碎和澱粉糊按一比三混在一起,順時針攪上勁,一盆油光鋥亮的澱粉腸糊糊就成了。
又快又簡單。
還沒烤,聞著都挺香的了。
雞是昨日買的活雞,只凍了一日,肌肉都還富有彈性,她沒有絞肉機,手動剁成肉泥總還留存著些碎粒,做出來的雞肉澱粉糊糊,還能看到細微的肉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