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早寫完啦,還幫其他叔叔們抄寫呢,如今都抄完了。」
孟慶元頓時鬱卒。
桂州大疫的消息其實十多日前便已傳到了官家御案,只是如今才散到百姓耳中。官家接連下旨派遣太醫局的幾十名御醫赴嶺南道,又罷冬日宮中節慶宴飲,撥內藏庫銀錢賜藥往桂州。這些諭旨前些日子便已如雪片般飛到學士院,他日日抄寫急召分發各州府,連著在值房裡住了十餘日沒歸家了。
今日要抄寫的文書也極多,官家要向各地民間募集擅長傷寒瘟疫的醫者,重金召其入嶺南救民,還要求桂州各地僧院道觀設立病坊、居養院隔離病患,道醫不分家,許多道長都通曉岐黃之術,正好能兼具治療與收容。
這是系千萬性命的大事兒,他與同僚們今日手快抄斷了也不敢耽擱一刻。幸好他今兒連午膳都沒吃,抄了一整日,馬上要抄完了。
但看著舒和那軟糯糰子的乖巧模樣,心裡又止不住喜愛她,便又耐心溫柔地蹲下來與她閒聊:「對了,你阿兄呢?你們兄妹倆不是總形影不離的,今兒他怎麼沒來這兒耍?」
「他跟我小汌叔去大理寺耍了,說是有難得的茶滷雞子兒吃。」
「那你怎不去?」
「茶滷雞子兒有甚麼稀奇的,連我唐二叔都會做。再說,硯書叔又不能進宮,只能候在東華門外頭。我若去了,不就沒人陪阿爹當差了嗎?那阿爹一整日伏案忙碌,也沒個人給他倒水取點心,可多孤單啊!」
孟慶元胸口又中一箭。他只比謝祁略小個幾歲,如今還沒成親呢。爹娘為他相看了幾個人家,他全不願意,他娘常罵他到底要娶什麼天仙?他也不敢回答。這段日子每逢休沐回家,都要被爹娘擰著耳朵嘮叨,慘矣。
如此想想,在值房裡忙碌也不錯。
他心碎又疼愛地捏了捏舒和的包子臉,多好的小棉襖。
每回見到舒和,他便想成親生子,但只要一回家,見了家里他爹打他弟弟、娘打他爹的狗飛驢跳、爭吵不休,這念頭又叫打消了。
「孟三,還不走麼?」謝祁與主官略說了幾句便也走過來了。
此時已上燈了,一盞盞黃紗宮燈下照出細密的雨絲,天地昏暗,但謝祁轉身從彌散廊中的雨霧中行來時,卻叫人眼前一亮。
風動衣袂,只是素淡無補的寬袖青色官袍,都叫他穿得風骨峻拔。
孟慶元搖搖頭,站起身來,笑道:「反正我無家室,將今日與明日要整理成冊的文書規整清楚再走。省得冬至後休沐歸來手忙腳亂,你與舒和先出宮吧,雪天黑得快,別再耽擱了。」
而且……他若是回去太早,他四弟怕不是又要吃苦頭了,還不如晚些好,爹娘歇下了,他偷摸進屋睡下,還有一夜清靜。
兩人極為相熟了,謝祁問過需不需他幫襯,被孟慶元拒絕後,便沒什麼說的,上前拍了拍他肩頭:「後日見。」
孟慶元擺擺手:「去罷。」
舒和卻沒急著走,伸出短胖的手,將身上挎著的小菱角包翻了又翻,翻出塊龍鬚糖,抬手要遞給孟慶元:「孟三叔,給你吃吧。」她揚起小糰子似的小臉,一本正經地囑咐,「墊墊肚子。」
孟慶元心中一暖,鄭重接過來,微微拱手行禮:「這廂多謝小娘子了。」
舒和這才彎起眼笑,與他揮手作別,便扭身拉住謝祁的手,跟在兩個撐傘提燈引路的內侍身後,蹦蹦跳跳地出宮去。
孟慶元望著父女倆身影消失在朱紅宮門外,剝了糖塞進嘴裡,又回文書房裡忙了半個時辰,才回值房換下官服,飢腸轆轆地離宮回家。
大內雖小也是五臟俱全,學士院在皇城西南角,在右掖門附近,與樞密院只隔一條宮巷,出宮倒也十分方便。=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21_b/bjZ5A.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