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姚如意便見到了,一群懸壺濟世走天下的醫娘們。
她們大多都很年輕,即便是領頭的張娘子好似也才三四十歲,她們圍著自己的師父,身後還跟著一車藥材,拉車的騾子噴著白氣,車軲轆壓過青石板,咯噔咯噔響。
她們要上船了,正排著隊一步步登上甲板,偏生此時北風忽而又烈烈地颳起來,這一陣風,猛地將她們扛著的旗角叫風扯得筆直,覆在上頭的雪粒子被風簌簌吹落,雪積不住,便露出了這方旗面本身的紅色。
天色晦暗,扛著醫娘們肩上的旗子,就這麼在紛揚風雪中,鮮亮地、高高地揚了起來。
姚如意踮著腳,仰頭去望,清晰地望見了上頭繡的字。
「救黎民於疾苦,以仁心濟蒼生。」
船動了,所有人都緊緊望著起航的船,連官差也眼含熱淚,扭過頭去目送大船一艘接一艘地離開了碼頭,向南,一路向南去了。
好些送行的家人,趁機鑽過了官差虛虛放下的棍棒,還沿著碼頭跟著奔跑,江濤一聲聲拍著船舷,他們呼喊著什麼,即便聽不清,姚如意也能猜到,要平安回來,一路順風順水……
這場雪越下越密,漸漸把那些追趕的人影籠罩,又好似被一雙無形的手,揉成一團團霧似的。
***
尤嫂子夫婦倆攜眾學子南去後,夾巷裡的日子也在一如往常地繼續著。但姚如意有時也會覺著巷子裡空了一塊似的,晨起卸門板時,會下意識往尤家門口看去。
深冬寒天,尤家門前的落葉落得很多,牆角的煤灰也不知被哪個腳欠的踢散了,亂糟糟胡作一堆。
以往尤嫂子總是最勤快的,她見不得家裡髒,便是連門口都會早早起來掃乾淨。每回姚如意開鋪子時,都能看見她已經把葉子掃做一堆,還會把燒過的煤餅都貼著牆根,堆得整整齊齊,等荒貨小販來收。
薛阿婆年紀大了,沒法兼顧這麼多細節,因此以往格外整潔的尤家門口,也漸漸與其他家一樣了。
一眨眼,便已進了十二月了,姚如意鋪子裡開始賣年畫、桃符、門神和灶君像了,也開始賣各類拜神敬神用的香燭紙馬煙火炮竹,現在支開的窗口處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神像,倒也很喜慶。
送行那日的雪,好似成了今年冬日的最後一場雪似的,之後只下了兩場蕭蕭寒雨,便又不再有雪。姚如意那天望著雪如塵般簌簌落下,還在想,挺好,天上吵架的神明可算和好了。
如今一看,只怕是冷戰了。
小巷子裡也漸起了些年味。國子監後門那棵老榆樹已經禿得一片葉子也沒有了,有一日,俞守正忽而買了幾串小燈籠掛上去,遠遠望去像結了果子似的,還挺好看的。
也是自打那一日起,姚如意便發覺巷子裡四處都能聞見臘肉和風雞的味兒了。
歲末日頭短,姚如意卷著厚棉被,又被小石頭的背書聲迷迷糊糊吵醒了。天色還灰撲撲的,屋子裡拉了厚帘子,便還是黑漆漆的。她在黑暗中揉揉眼,躺在床上靜靜地聽小石頭往下背,自己也醒醒神。
一開始還沒睡醒,沒聽清他背什麼,忽而聽見他郎聲在背的不是「噫吁嚱」,而是:「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
姚如意還愣了一下。
真不容易啊,這孩子背了兩三月了,天天都早起背書,而且不管昨天背到哪兒了,他第二日准要從頭背起,若是不從頭開始背,他更是要一句都接不下去。這和姚如意背二十四節氣和十二生肖是一樣的,她記不住前後都是什麼,所以要掰著指頭從頭數。
看來,小石頭總算把《蜀道難》背完了。
但怎麼現在又開始背《夢遊天姥吟留別》了,小石頭難不成也是李白的狂熱粉絲?小小年紀便開始死磕《李太白集》了嗎?
瞧著不像啊,他前幾日還讓他爹給他用家裡淘換下來的晾衣竹杆,給他做了個竹馬。他每日便舉著那掃帚當刀劍,在巷子裡玩衝鋒陷陣、打金人的遊戲,騎在那竹馬哇哇叫著一口氣衝到巷尾,再一個飄移急剎掉頭,又哇哇地沖回去。
姚如意趴在窗子上,托著下巴,看他在寒風中樂此不疲地衝來衝去,覺著這孩子成日要他讀書反倒屈才了呀。=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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