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博遠還捧著大臉,做夢般說了句:「原來朱衣官袍穿在身上是這樣俊俏的。」
林維明也捧著尖嘴猴腮臉,做夢般地回了句:「你想什麼呢,我小叔可是探花!你該想想馮祭酒和劉主簿穿官袍那丑絕人寰的鬼樣子,那才是你穿官袍的樣子。」
孟博遠眼睛看著林聞安,憤怒斥道:「閉嘴!就你長嘴了!」
他們望著林聞安,就像望著無數個寒窗苦讀的日夜盡頭,所站著的那抹身影。他是千千萬萬個讀書人做夢都想抵達的未來。不僅僅是羨慕,更多的崇敬與震動,是見了他後,無數次想放棄的胸腔里重燃起的鬥志。
見姚如意忽而奔進來,一陣香風從三人眼前刮過,他們才從那種熱血沸騰、想立即去寫三十篇文章的衝動中掙扎出來,都齊齊扭頭去看她。
姚小娘子也真厲害,林家小叔已經是大官了,她卻好似沒怎麼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似的,對他一如往常。不,也不算一如往常。孟博遠心里腹誹,方才,他眼睜睜看著她兩眼發直,手裡的豆子都差點撒了。
此時,她進來便直奔裡頭的貨架,從貨架上挑了個最昂貴的螺鈿食盒,拿乾淨的巾帕擦了又擦,又捧著到窗邊,將膾飯船上的罩子小心掀開,用竹夾子細細地挑揀。
約莫選了七八樣自己捏得頂好的飯糰、膾飯,將那食盒擺得滿滿當當,才又依樣蓋回罩子,旋風般抱著食盒又颳了出去。
三人的腦袋又跟著她齊齊扭了回來。
林維明坐得離院子裡最近,一探頭便見姚小娘子的腳步忽而躑躅,沒敢往前。而越過她的身影,便能見著林聞安長身玉立站在姚博士面前,極為鄭重地向他拱手一揖到底。
姚博士正在廊下避風處摟著狗玩呢。
渾身是狗的姚博士見了他這副打扮反倒一愣,愈發糊塗起來,將人從頭到腳細細端詳,半晌方遲疑道:「明止啊,你高中了?」又仰面望了望灰濛寡淡的天,嘟囔道,「如今不是冬日麼,春闈提前了?」
雖牛頭不對馬嘴,但林聞安緩緩起身後,也沒有解釋,只是凝望著恩師溝壑縱橫的蒼老面容,像是多年前一般,輕聲道:「先生,那我走了。」
風吹動他的寬袖與衣擺,姚博士仍怔忡不語,他便垂了眼眸側轉身去,抬腳要走。
不料身後忽地追來一句:「明止啊,你記著,要做個好官啊。」
林聞安腳下一滯。
當年先帝欽點他任秘書郎兼東宮侍讀時,先生也是沒有別的話。他沒有誇耀他弱冠之年便得聖眷,更未告誡他少年得志要戒驕戒躁,只在批改課業蘸墨換筆的間隙,尋常地抬頭,又尋常地交代了他一句:
「明止,你記著,忠君報國,要做個好官。」
七年的光陰在他身上流轉,除了留給他一身沉疴,似乎也並沒有改變他的心境。先生的這句話,終於將他在碼頭時看著醫者前赴後繼時涌動的舊日心緒徹底掘了出來。
少年時的赤子襟懷,如肝膽新剖,血淋淋地袒露在他胸前。
小時,先生也曾問過他,讀書為何?為官又為何?可是為高官厚祿、封侯拜相?可是為做人上人?
他當時年紀輕,苦思整宿,翌日起來,才傲然答先生:「高官厚祿非我所願,封侯拜相亦非我所願。為官是為登高,只有站得高了,才能立生民之命,開太平之基,益務百姓之事。」
當時先生聽完便大笑,按著他肩頭,望進他眼底鄭重道:「好!甚好!你要答應先生,日後不論你當了何等的大官、又手握多大的權柄,亦不可忘卻今日之言。」
「學生沒忘。」林聞安背脊筆直地駐足,像在回答今日先生的話,又像回答曾經的自己,「不敢忘。」
「沒忘便好,沒忘便好。」姚博士聽見回答,喃喃地念叨了兩句,便放心地繼續拿手裡的羊大骨逗小狗玩了,擺擺手:「且去罷,且去罷。」
林聞安這才抬腳往外走去。=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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