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能如何呢?這已算是他這般的小民頂好的出路了,旁的他也不會,只能戰戰兢兢幹下去。
沈海雖只是這大內禁庭中的無名之輩,在爹娘眼里卻是頂頂厲害的,且因他在軍器監當書吏,爹娘在外城開糧米鋪的日子也順遂許多,至少有些街道司的貪吏不敢再來索要保護費了。
正想著,肚子又叫得更響。他正要加緊往書吏文書房走,隱約記得年前桌案下抽屜里似還藏著塊速食湯餅,用油紙包得嚴實,冬日天寒乾燥,或許……大概……該是沒壞吧?
不想轉過門廊,正巧經過林大人值房時,一股清冽奶香便從半開的門扇里飄出來!不不……不止奶香,還有米香、飯香、茶香、果香……好多種食物的香氣撲面而來,沈海口中立刻泛起涎水,腳步也似被釘住了。
今早,林聞安惦記著如意的新營生,便起得極早,去如意讀書室轉一圈出來天還未亮,即便沒坐車,慢悠悠走到東華門時也未到辰時。
新年啟印頭一日,他本該以身作則早些到衙門。但他自個來得早,並沒有到正經上值的時候,便沒去折騰使喚兩個內侍,只靜靜理了理年前未盡事宜,先忙完了,才坐下來用朝食。
今日的朝食是如意為他備的。
因是開張的日子,如意起來得也早,蒸米做膾飯時見他已預備要走,忙喊住了他,不僅匆忙忙兌了一壺熱乳茶,將新做的米餅裝了一盒,又不顧米飯燙手,還臨時捏了幾樣膾飯,連鮮果子都切洗拼了一盒。
攏共裝了三層食盒,打了個大包袱給他帶來。
當時他叫她不必忙了,回去多睡會兒,今兒她一定是極忙碌的,要養足精神才是。可如意只搖頭,手上動作更快,轉頭眼里滿是認真道:「我沒什麼能為二叔做的,若連點吃食都不備,只圖自己舒服偷懶,也太沒良心了些。」
那時因天未亮,天地昏沉,四下靜謐,唯有灶房燭燈偶爾響一聲。
燭火將如意低頭做事的側顏映得暖黃,他在門邊站了會兒,含笑望著她似囤冬的松鼠般忙忙碌碌,滿灶房打轉,心裡便如潮水般滿漲,也過去替她裁油紙、切果子。
做到一半,轉頭取新油紙時,卻見他與她的影子被斜斜燈火投在身後牆上,影影相疊,早如絲縷交纏,難捨難分。
往常忙得累了,林聞安也會歇歇腦子,先前多是惦記先生病情,可後來先生身子漸好,他那滿是圖紙、算法與猛火油刺鼻氣味的腦子裡,如烏雲裂隙透入光照般,從此常浮現出另一個活泛明媚的身影……
此時,如意應當已在忙了吧?
他想著,摘下靉靆,從棉圍茶壺裡倒出一杯熱乳茶,又打開盛著膾飯和鮮果的食盒,剛拿起筷子,就見門前投下一道陰影。
似有所感,林聞安抬頭。
門前有個姓沈的矮胖小吏正目光發直盯著他,確切說,是盯著他面前那幾個食盒。
林聞安:「……」
可再看那小吏脖上還淌著汗漬,衣襟凌亂,目光落他腳上,腿腳鞋面沾滿黃土,想是住得不近,急匆匆趕來的。
想到此人年前時是最後一個回家的小吏,平日裡才能雖不突出,但覆核事務大多沒出錯被他整份打回去重算過,還算勤懇。
他便嘆口氣,即便桌上是如意為他準備的朝食,仍在腦中憶起了他的名字,體恤道:「是……沈海吧?進來一起用吧。」說著便從小屜中再取了一副先前叢伯多預備的筷子,伸手示意他坐在對面,「坐。」
沈海簡直受寵若驚,沒想到林大人竟然還記得他的名字!
要知道,前任軍器監監事董大人,兩年了都沒記住他名字,哪怕他日日來送文書,董大人也只會叫他:「那個…那個誰…過來一下……」
後來更因他去歲連著三回遲到「失儀」,被董大人在議事時當眾責罵,但偏偏董大人又不記得他名字,只能罵到:「某些人」「極少數人」「更有甚者」「為你留些臉面,本官便不說是誰了」是如何如何當值怠懶、一到下值便跑、上個茅房能上半個時辰,也不怕腿麻掉進茅坑云云……
聽得沈海只想翻白眼,心想,有本事你點名啊!
既不點名,那說得便不是他,哼。
這個新來的林大人倒是實幹多了,也不愛說這些,只是他終究是上官,雖然沈海其實很想吃,但他還是覺著與上官同桌而食太過拘謹,不如還是回去看看他的速食湯餅有沒有長毛得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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