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正燒柴,火舌舔著鍋底,光影在他臉上明明暗暗地跳。薛阿婆說煤餅做的紅燒肉不如柴火灶的香,今兒便改燒柴了。
「如意啊,再切點蔥姜來。」薛阿婆盯著鍋,頭也不回地喊了聲。
「來啦!」
姚如意脆聲應了,去菜筐里尋來蔥姜,在砧板上細細切作碎末,便聽院門口一響,她一邊切一邊眼風掃過窗外,只見院子裡踱進來幾個結伴的少年郎。姚如意瞅了兩眼,又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
是程書鈞、孟博遠和林維明幾個讀書乏了,被自家爹娘叫過來醒醒神。明兒便要下場,今兒再讀書也是徒勞,不如鬆快鬆快,吃點好的,明日才有好精神赴考。
還以為是林聞安來了呢。姚如意心裡想著。
俞九畹在旁邊守著湯鍋,今兒還熬了一鍋羊蠍子湯,她今兒知曉要來尤家開伙,親自去早市上挑的。
羊蠍子就得挑帶點肉的,骨縫裡嵌點肥膘的熬出來最香。買回來洗乾淨泡出血水,拿厚背刀咔咔剁成段,骨茬泛白,中間骨髓如奶凍,加上兩塊脊骨,丟幾片姜和蔥段,旁的不加,涼水下鍋慢熬。待骨頭裡的髓油熬出,湯頭便白了,喝起來清醇鮮美。
她一邊撇著浮沫,聞著肉香,一邊瞧著姚如意不知第幾回往院子裡張望,年輕真好啊。低頭一笑,只作不知,自管自個熬湯。
薛阿婆眼不錯珠地盯著鍋里冒小泡的糖漿。炒糖色急不得,冰糖受熱漸融,待化成琥珀色的漿液,咕嘟著吐細小的金沫,便可下肉了。「滋啦滋啦」肉塊滾入鍋,白氣瞬間洶湧騰起,裹著濃烈的焦糖甜香與肉脂交融的氣息,霎時盈滿整個灶房。
叢伯不待人交代,已自己估量著抽減柴薪,讓火頭溫弱下來,免得燒焦了肉皮。薛阿婆熟練地翻炒,鍋里肉塊很快均勻滾上糖色,裹滿了醇厚濃亮的醬紅,香氣愈發勾人了。
灶火熊熊,映得灶房裡的人個個面龐發燙。
俞九畹嚷熱,將灶房的窗子往上一推支起,便見窗沿處不知何時已趴著三個小腦袋外加一個毛茸茸的大狗頭。小石頭三人和立起來扒窗的百歲正在從窗縫裡偷看,被發現後,齊聲怪笑奔逃。
把俞九畹逗得大笑。
窗外溜進來的晚風,悄悄拂過汗津津的後頸,終於送來一絲涼意。
姚如意也抹了一把汗,這滿屋子的肉香在熱力催逼下已經愈發醇厚霸道,她深深一吸,只覺著每一寸空氣都瀰漫著沉甸甸的肉香,她抬起袖子又抓過一撮頭髮聞了聞,果不其然,肉香早鑽入了她的衣衫褶皺和發絲里了。
她都快變成一塊紅燒肉了。
不過她喜歡食物的味道,甩開頭髮,也就不管了。
外頭忽然一陣喧鬧,姚如意趕忙又趴到窗邊一看。
此時,院中臨時架起的土灶上,閒漢送來了三大盆的沈記烤魚,已經架在生了煤餅的土灶上了。送來已經有些涼的焦脆烤魚,重新加熱後,又很快開始滾沸,辛香熱辣的氣息與灶房裡濃釅的肉香攪在一處,更香了,勾得姚如意和院中所有人的腸胃,引得大伙兒頻頻吸鼻,都饞了。
但還是沒見林聞安的人影,姚爺爺和姜博士都過來了。
窗外天色已呈深藍轉黑,繁星密密麻麻地點在天幕之上。姚如意躊躇片刻,眼珠兒轉了轉,若無其事地問叢伯:「叢伯,咱們家那位林大人怎的還不來?一會兒可要開飯了。」
叢伯果然不知先前她與林聞安之事,正用火鉗撥弄灶膛,在火星噼啪輕濺中頭也不回道:「是啊,說來怪了,二郎昨兒起便有些神思不屬。今日有驛夫送來撫州郎君的家書,他便關在屋裡不許人打攪,也不知是回信還是在忙旁的。小娘子也不必管了,由他去吧,他若是不來,一會兒我盛些熱食,給他送去便是。」
姚如意長長地「哦」了一聲開始幫薛阿婆擺碗筷,轉身出去時,唇角卻還是沒忍住,抿出一彎極細極甜的弧度。
她不由想起昨日的事。
昨日自己那突如其來、石破天驚般的一問,足足將林聞安釘在原地許久。她至今還記得他雙眼直直盯著她的樣子,像是沒聽懂,又像是聽懂了卻不知如何去思考這句話。
憋了半晌,姚如意見他才好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努力端出平日裡那副沉穩樣子,他鄭重肅然地端正了姿勢,只是話出口,多少有點與平日裡不同,聲音啞得不像樣子,他輕聲說:「如意…我長你七歲……」=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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