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後頭左腿,天生畸形彎曲,總是微微蜷著,使不上勁,也落不了地。若沒有姚如意提著布帶,它便站不住。
姚如意一把它拉起來,姚得水便兩眼發亮,格外興奮起來,耳朵豎著,前蹄倒騰,跌跌撞撞、歪歪斜斜直往前沖。姚如意嚷著「慢點兒慢點兒」,手裡提著布帶,微弓著腰,緊趕慢趕地就著它的步子在院裡繞圈。
姚啟釗和鐵包金坐在院中曬太陽,笑看她和驢滿院子轉。轉了好一陣,姚如意實在跑不動了,一把抱起跑得似乎還不過癮的小驢,坐到姚爺爺身邊,拿手直扇風。
她熱得一頭汗,鬢角都濕了,臉上蒸騰著熱氣,嘴裡喃喃道:「不成不成,太廢人了,還是得弄個小車。」
「快坐下歇歇,再擦擦汗,」姚啟釗搖搖頭,「為了一頭白撿的病驢,倒把自己弄得累得直喘氣,何苦來?」
姚如意嘿嘿笑,不解釋,也不指望姚爺爺能明白。
驢在此時是牲畜,不僅是「吃食」,也是「工具」。此時不比後世,家裡都不養閒人何況閒驢?因此姚爺爺會這麼說也正常。
她這樣想著要給驢子打輛小車,還琢磨要讓它能習慣站立走動,把前肢的力氣養起來,以後才能活得更好的念頭,才難以理解。畢竟姚得水即便以後能自個走動了,它也馱不了貨,拉不了磨,還是一頭沒用的驢子。
姚爺爺這般想,俞嬸子也是這般說,銀珠嫂子更與她算了一筆帳:養一頭不得用的驢,要蓋棚、要吃粗料精料豆料麩皮、要釘掌修蹄,一月便是一貫半錢。尤是姚如意這驢,天生殘疾病弱,連生它的母驢都嫌棄不要,還不知日後易不易得病。這筆錢抵得上一個壯勞力半月工錢,能買二十斗米糧,算下來一年多費幾十貫,實在不值當。
「若是不忍心,不若送到鄭屠戶手上,請他料理了,他還能替你剝了皮,說不定還能熬出一罐阿膠來。」
想著姚得水變作阿膠的模樣……
嚇得姚如意摟緊了驢子,猛搖頭。
連孟員外都好奇著,背著手踱步過來,圍著姚得水轉了好幾圈,嘴裡嘖嘖有聲。他似乎還因姚得水的緣故,對自己家裡那頭總愛踢人放屁的老倔驢都沒那麼嫌棄了。至少它四肢俱全,偷偷給它蒙了眼,吊著個胡蘿蔔在眼前,它還是會拉磨的。
不過大伙兒也只是說說罷了。如今姚如意已掙下不少家財,小姑娘家興起,也不缺那一兩貫錢,養便養了罷!
但……姚如意垂下眼眸,撫摸著姚得水還是骨瘦如柴的背脊,聽見姚得水喉嚨里滾出嫩嫩的哼唧聲,又把頭乖乖地趴在她腿上。
她又抬眼望這小院。日頭還高懸在東南天,曬得小院青磚地暖烘烘的。風一陣緊一陣松地吹過,帶著春日新葉和泥土的潮氣,吹得牆角下叢辛墾出的兩方菜地里,高高爬架的豌豆葉子嘩嘩響。
小院橫拉了兩條晾衣繩,一根掛著幾件衣裳,一根夾著被她洗得歪扭的兔子布偶。衣物不時被風吹得揚起又落下,地上影子也跟著晃蕩。
也吹得她衣襟鼓脹,頭髮絲兒亂飄,不時輕撓臉頰。
這間小院似乎也變了樣了。
她手邊,是那盆泡著的青李子,半青半黃,挨挨擠擠地浮沉在醃水裡,陽光穿過還未沉澱的水面,把粗陶盆的盆底晃動都照得透亮了。
姚如意擦了擦手,用勺舀起一顆,塞進嘴裡吃了。還沒泡夠時辰,僅是外皮掛了些甜味,一咬便酸得她臉都皺起來了。
但酸得夠味兒,最初的酸勁兒緩過來,她便把李子推到後牙上,輕輕咬一口,再吸一口酸而清爽的汁水,就這麼慢慢吃著。
林聞安不如她清閒。雖月入一百七十三貫,每日仍得天不亮便起身,趁著鐘樓晨鐘未響,便得去衙門坐班。
如此想來,他才是「社畜」呢,姚如意在心裡竊笑。
他買了馬,不僅把馬契塞給了姚如意,買了也不騎,仿佛就打算白養在林家院子裡。還是她再三要求,今早才無奈騎走那匹「車子」馬。他還迷惑道:「可……這是給你的『車子』啊。」=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21_b/bjZ5A.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