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又滿臉慈祥地拉過她的手拍了拍,道:「聽聞你要定親了,很好,林大人知根知底又這般俊俏,可比原來相看的那家好多了!也算苦盡甘來了……到時你要成親前,別忘了也給阿婆也送張帖子,到時阿婆一定趕回來吃你的喜酒。」
姚如意與林聞安要定親之事,早在前幾日林逐請了寧媒人來時便在巷子裡傳遍了,俞嬸子知道後,還大喇喇坐在姚如意的雜貨鋪門口,與銀珠嫂子嘻嘻說笑:「要我說啊,姚家和林家那堵牆乾脆拆了得了,反正林大人也從不走他們家正門,從此以後兩家的門合一處開……」
把銀珠嫂子說得噗嗤一笑,俞嬸子問她笑什麼,她光笑,卻擺手搖頭就是不說話,把俞嬸子鉤得不上不下,抓著人不放追問了好久,銀珠嫂子才湊到她耳邊小聲笑道:「這不跟跟上門女婿似的。」
俞嬸子聽了也哈哈大笑。
可不是麼,且聽林大人他爹的意思,操持完兒子的婚事,他還得回撫州打理家業,那林大人還得在京為官,可不就成了上門女婿了麼?
這「林大人要當上門女婿咯」的謠言後來都傳到姚如意耳朵里了,她紅著臉去尋林聞安,小心地問他知道不知道?
他卻揉了揉她的腦袋:「知道。」
知道?姚如意吃驚地看著他,既然知道,怎麼不澄清也不生氣麼?
「嗯,我都知道。」他笑了笑,轉身走了。
姚如意站在原地半晌,才想明白了他沒有說出口的意思,低下頭,有些羞澀地捏了捏自己發燙的耳廓。
經了這些,如今再被薛阿婆這般打趣,都不算什麼了。
雖說此時的尋常女子被人當面提及婚事,早臊紅臉了,但姚如意臉皮厚,一點兒也不害臊,反倒笑嘻嘻拉著薛阿婆胳膊,把拇指食指伸出來捻了捻,雞賊地笑:「那敢情好!阿婆您可別忘了,到時要給我包個頂頂大的紅封!」
薛阿婆被她那賴皮樣兒逗得前仰後合:「好好好!」
之後,尤醫正親自駕車送丈母娘出城,到了傍晚才又趕回來。
拴好車馬,推門進屋,桌上飯菜已擺齊了:焦糊的雞翅、烙得干硬的雞蛋餅、焯過火軟塌塌堆在碗底的菠薐菜,還有一盆飄著股子原始土腥氣的魚湯……尤醫正艱難地咽了咽唾沫,幸好返程回來之前,娘似乎料到了什麼似的,塞給了他三個饃饃路上吃。
但……再抬眼,看到燈下女兒與妻子笑眯眯的臉,他又安心地笑了。
如此難吃但平常的日子,也叫他心生眷戀啊。
尤家的日子重歸平靜。天氣漸漸變暖,草木愈發茂盛,陽光濃郁,經過幾場大雨,汴河的水位終於又漲起來了,可以賽龍舟了。
轉眼便快到端午了,四處開始飄著粽葉、雄黃和青團的味道。
聽聞殿試的日子也定下了,國子監中唯有程書鈞、盧昉排在乙榜前三十,能入禁中面聖,兩人這段日子時常被馮祭酒叫去囑咐,細細說明了宮裡的忌諱,生怕他們行差踏錯,把國子監的臉面丟了。
姚如意則還在忙著自己的生意:知行齋要歇業翻修,孟員外那邊「三五」的買賣得照應,雜貨鋪的進出貨更是日日盤算、清點,她忙得陀螺似的轉,幾乎沒個歇息的時候。
連自己正和林聞安走著「六禮」這事兒,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直到月月來尋她,說她爹已同姚爺爺議妥,兩家該擬「禮書」了。
禮書是記錄聘禮詳情的清單,裡面會詳細羅列男方贈予女方的聘禮名目,金銀綢緞、房契首飾等,都要一應羅列分明。
故而這會子,說要她同去金銀鋪子選看金器,金器雖要時日定做,但先定好了樣式,才好仔細地寫入禮單中。
姚如意這才猛地回過味兒來:聘禮!竟這般快了?
月月還奇怪呢:「快麼?我阿兄還嫌慢呢!」
上回他聽說合八字定親的日子怕要到六月,還不信,自個夾著本通書,去衙門之前特意拐到司天監,請專門修曆法天文的老天官又重算了好幾遍,果然合他與如意八字的日子就得到六月,前頭都沒什麼好日子,他這才不甘不願地認了。
姚如意撓撓頭,她還以為成親的事兒要籌備很久呢。
不過也好,成親了便不必再躲著阿爺了,整日在自家偷雞摸狗,尋機偷親林聞安也很辛苦呢。姚如意心裡想,擇日不如撞日,當下便喚叢辛看顧鋪子,下午就騰出空,與月月結伴逛金銀鋪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