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人等戰戰兢兢,直到二皇子消失在了視野之內,才略略放下心來,正是關鍵的時刻,他們真怕大皇子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
過了半晌,才聽到大皇子的聲音吩咐道:「謝硯身邊那個女人,你們去查一查。」
他說這話時,語氣未有任何旖旎,臉上也只是皺著眉,仿佛是在沉思,似乎沒有別的含義,但方才他盯著那個淡青色的身影時的眼神,沒有人會看錯其中的意味。
第22章 禍水東引
馬車穿過安靜的街巷,匯入魏都寬闊的主幹道之中。
鼎沸的人聲瞬間蓋過了轆轆之聲,在這最繁華的地段,即使是王公貴族的車駕也只能緩步而行,將回四方館的路程無限拉長。
外面駕車的是使團中的護衛首領,名叫封凜,三十多歲,長相兇惡,沉默寡言,卻是使團中除了欒轍最得謝硯信任的人。
三天前的晚上,也是他駕車將謝硯他們從皇宮送回了四方館。只是那時坐的是宮中的車駕,外表華麗不說,內里軟墊靠枕、茶几點心應有盡有,而現在坐的是四方館的車駕,外表樸素簡雅,裡面也只有最簡單的陳設,稍顯寒酸了些。
臨出發之前,四方館的管事連連道歉,覺得借給客人這樣的車駕實在是招待不周,謝硯卻未見不滿,還反過來安慰他。
因其簡陋,不僅難以阻隔一部分外面的聲音,而且自身也隨著前行的步伐發出吱呀的響聲,似乎坐在將要散架的椅子上一般。
織玉也不禁為這些擾人的聲音而感到心浮氣躁,謝硯卻好似全然不受影響,掀開車簾的一角,看著外面道路兩旁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叫賣的商販,眼神沉靜如水。
頃刻之後,他放下車簾,任由系在其上的流蘇隨馬車的晃動而蕩漾,迴轉的視線落在織玉一半藏在袖中的手上,首先開口打破了沉寂:「你的手還好嗎?」
織玉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將整個手都縮進袖中,而後又覺得欲蓋彌彰,於是又撩起袖口,回道:「已經沒事了。」
只見她的手背之上,被燙著的地方已不見刺眼的紅色,反而有點兒泛黑,與周圍白皙的皮膚一起,就像白紙上灑上了幾道墨點。
看著雖然可怖,這卻是好轉的跡象,她也已經沒有再感到疼痛,要不是他忽然提起,都快忘了自己被燙傷一事。
「如此便好。」謝硯看了一眼她的手,悠悠說道,「我那兒有一瓶治傷的藥膏,也可以祛疤,你若需要的話,可以回去擦一擦。」
織玉點頭應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沒必要客氣推辭。
「當時為什麼不躲?」謝硯又問她。
以她的武功,多的是避開迎面潑來的熱茶又不引人懷疑的法子,卻硬生生沒躲,還故意往前湊了點,讓只會灑到她的衣服上茶水也濺到了她的手上。
織玉不明白他為何會有這麼一問,答案顯然是很簡單的,「這樣更能保證大皇子肯讓我去後院。」
如果只是衣服弄濕了或者手被燙傷了,都可能引不起關注,更難易引發之後的一系列事情,唯有二者皆有,才能保證大皇子妃一定會借題發揮。
謝硯卻搖了搖頭,眸中閃過一絲織玉看不懂的情緒,「我自然有辦法。」
織玉一愣,忽然想到,她在想著這些深處權力漩渦中的人心腸都是九曲十八彎時,倒忘了面前的人是其中真正的行家。
也不知是要怎樣的九曲玲瓏心,才能看懂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她低頭不語,又是沉默許久,直到周圍的人聲漸漸小了,再度掀開車簾一看,馬車已經行至四方館附近,遠遠地便能望見四方館紅漆的匾額。
而四方館的門口,還停了一輛馬車,織玉覺得那輛馬車有些眼熟,想了一會兒,忽然憶起,那就是將秋夕調包的那輛馬車。
在下馬車之前,謝硯問了她最後一個問題:「你身上的衣服,是大皇子妃挑的嗎?」
織玉搖了搖頭,見他眉梢一挑,眼含譏誚,不禁解釋道:「她沒有給我太多選擇,那些衣服和身上這件都差不多,只是顏色不太相同罷了。」
「怎麼個不相同法?什麼顏色都有,還是只有這種素淨的顏色?」謝硯的視線落到她身上,同樣是仔細的打量,卻和大皇子讓人不適的目光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不帶絲毫欲望,仿佛看著的是一件精美的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