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薄刃面上的表情讓鐸鞘有了點一腳踩空的惶恐感:
她這是信了,還是沒有?
這寂靜讓鐸鞘心中的不安更甚,她先發制人,「薄韌,你也在這裡呀,真是好巧。」
「能不能想把我放開啊,手好疼。」
黑暗中少女的聲音聽上去泛著幾分潮意,軟軟糯糯的,像是淌著蜜汁的果子在哀求著不被吃掉。
薄韌莫名覺得很渴,卡在鎖骨上方的粒扣子似乎太硬了,強烈的存在感讓她極為不爽。
她鬆開了對於鐸俏的桎梏。
這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這個身體還有點輕微的近視,鐸鞘只能看見一個高挑的深黑色人形輪廓,卻能感覺得到對方銳利的視線一直在自己的身上打量著。
在屏蔽了視覺干擾的情況下,那種鋒利更使得鐸鞘確定,那個高中生皮子下的人一定是薄刃。
這危險又曖昧的氣氛維持下去,大概不會很妙。
於是鐸鞘強笑道:「來都來了,不如一起上天台看看?」
那個深黑色的輪廓沒動,鐸鞘還待再提,對方忽然打開雜物間的大門,攀住牆壁,雙腿一蹬,就那麼翻了上去,靈活迅捷得宛如一隻壁虎。
啊這……
鐸鞘沉默了片刻,再看了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是一縷瑩綠色的光線從天台的入口處招了下來,薄韌掛下來半個身體,伸出胳膊,無甚感情道:「我拉你上來。」
鐸鞘心裡那點沮喪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抿唇一笑,往上跳了跳,勾住了那雙手。
「你笑什麼?」薄韌雙手抱胸。
「我覺得你好像從黑漆漆的井裡爬出來的女鬼哎。」鐸鞘笑了起來。
「你再笑我放手了。」薄韌磨了磨她的後牙槽。
鐸鞘慢騰騰地爬上了天台,薄韌一臉嫌棄地站在她旁邊,雙手抱胸看著她。晚風掠過了她們的耳畔,帶著盛夏的灼感。她們的腳下是萬家燈火,頭頂是點點繁星。
鐸鞘慢慢地接近了天台的邊緣,這裡沒有欄杆,只有一截五厘米高的磚頭圍欄。因年代久遠,好多地方都松松垮垮的。鐸鞘小心地踢了踢,就有一塊磚頭龜裂開來,而後落了下去。
「嘖,危房啊。」鐸鞘往下看了看,又迅速地縮回了腦袋,感嘆道。
「這裡已經死過一個人了,怎麼,你想下去陪葬啊?」薄韌的聲音低沉沙啞,似乎壓抑著很多情緒的暗潮。她拉住鐸鞘的校服,將鐸鞘往後拉退幾步,離天台的邊緣遠遠的。鐸鞘被她拉得重心不穩,正好腿也站麻了,索性席地而坐。
薄韌皺了皺眉,解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招呼鐸鞘一起坐了下來。只是鐸鞘本能地毫無形象地叉開腿坐著,卻在薄刃探究的目光中,趕緊改為兩腿合在一起,像個乖巧的好學生一樣坐著。
她訝異地看了薄韌一眼,便愣住了。
就算只是個觀察力一般的普通人,同樣能發現,此時此刻與她相處的薄刃,與白天披在高中生皮子下的薄刃全然不同。
貼身的黑衣勾勒出她接近凹凸有致的身材,腳下蹬著一雙高筒皮靴,幾乎要與黑暗融為一體。
更讓鐸鞘覺得危險的是她的眼神,亮得如同一把剛剛開刃的匕首,冰涼至極,卻有種將一切焚燒殆盡的熾烈撲面而來,仿佛是陳舊的冰原下一場沉睡千年的火山噴發,滾燙的熔岩噴涌而出。
鐸鞘熟悉薄刃甚至熟悉得超過她自己,但這一剎那,對方陌生得像是一柄剛剛見了血的刃,危險凌厲之上,像是下一秒便要折斷了一般,幾分哀涼。
老朋友到底經歷了什麼?
「那天晚上,你……」鐸鞘起了個話頭,卻欲言又止。
「為什麼背叛我呢?」薄刃的吐息也是冷的,像是短刃即將劃破頸動脈前的那一瞬的涼風,透著死亡的訊號。
「說好的一起走,你怎麼一個人活下來了呢?」
第11章